言宇挑了挑眉, 走到了陈放那三具的精钢台面旁边,缓缓地开了口:“把戏玩的太多遍, 就不值钱了。”

说话间, 他扯过一张空置的精钢台面,用力的向周边那些铝塑板所制成的墙面上撞去,撞到其中一处的时候, 声音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许是精钢台面撞上去的力度出乎意料的大, 那块铝塑板瞬间翘起了边,露出了里面填充的保温材料, 一边的蒋冰见状, 急忙招呼着技术人员上前将东西扒开, 最终露出了墙内深深嵌着的外表接近于棺材的密封精钢盒子, 尺寸约莫在两米多高, 宽度在九十厘米左右。

果然, 在技术人员将上面的板材撬开之后,里面正靠站着一个人,对方脸色明显不对劲, 生命体征相当微弱。

“医护人员?医护人员到没到?!”蒋冰上前两步, 将无意识且逐渐下滑的受害者给托了住, 大声喊叫道。

一直到几分钟之后, 之前叫的救护车才姗姗来迟, 好在警队里有人略懂急救知识, 在等待期间不曾放弃过对蔡长源的救治, 等到他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急救医生表示生命体征已经趋于平稳,估计能够醒过来的问题不大。

在这期间, 言宇和叶竹并未出了这冷冻室。

当法医将那三具尸体抬走之后, 叶竹凑到此时正被技术人员取证的那密封的小空间旁,鼻翼耸动,嗅了嗅:“有股子味道……怎么闻着这么熟悉呢……”

“这里面的空气含量十分有限,保守估计一个成年人被关进来后,最多两天就会窒息而亡。”罗奇在一边鼓弄着电脑,他将一些数据输入进去后,屏幕上已经模拟出了关押受害人那个密闭空间的模型。

“我刚也闻到了尿骚味,没准是蔡长源被关进去之后失禁了。”少年头也不抬的继续道。

然而叶竹却蹙起了眉头,不是很确定的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那不仅仅只是一股单纯的尿骚味,她站在那里下意识的搓了两下手指,忽然瞳孔一缩:“是了,那天我在逮捕吴华清的时候,对方身上也有着这种味道!”

话音尚未落下,她便迅速转身冲出了这冷库,只一秒钟,人就没了影儿。

蒋冰和罗奇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边站着的言宇,只见男人多少露出了点感兴趣的表情:“本以为是属猴的,现在看来却是属狗的,跟上去看看吧。”

三个大男人走出那间厂房的时候,正好看见叶竹气势汹汹的拿过那把大铁钳,撸起袖子虎虎生风的走到了前面的那间废弃厂房前,眼睛眨都没眨的掐断了门上面悬挂的铁链,随即一脚将门踹开就冲了进去。

“粗鲁。”罗奇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前几天夜里,对方当着他的面捏碎了真空卤蛋的那一幕,皱了皱鼻子吐出了两个字的评价。

蒋冰端着肩膀嘿嘿一笑:“我看也不是猴儿也不是狗,属蛮牛的才对,是吧,头儿?”

他们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语气绝对都是善意夹杂着打趣,对于这个封河市塞给特别调查组的‘累赘’,所有人显然都非常满意。这么多年,他们不说走遍了全国各地,那也差不了多少,还是头一次遇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警界同僚。这也就是对方刚刚入警还没半年,若是早上个几年,大家没准就能是同事了。

你一言我一语这会儿功夫,三人也是脚下不慢的走进了那间破败不堪的厂房里,刚一进去就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方才经过这里的时候,的确有隐约闻到一些味道,但是却没有想到直面这股子臊臭味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直击灵魂。厂房内部和众人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两侧并没有饲养禽类的那些设备,反而是空空荡荡的,地面是泥土的,上面还印着凹凸不平的脚印。

因为正值盛夏,众多的蝇虫在半空中飞舞,他们只是往前走了几米,脸皮就被这些小虫子打的生疼。

叶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面又走了两步,这才在稍显昏暗的光线下看清了那股异味的来源,显然并不是之前大家所猜想的禽类排泄物,那堆了一地的应该是人类的排泄物才对。

抬头往另一侧看过去,泥土地上打了一个深深的地钉,上面拴着的是用于禁锢的脚链,不远处摆着一把椅子,旁边的角落里还放置着一个看起来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塑料书架。

她在那地钉附近转了一圈,回过身去同言宇对视了一眼,很明显,这里应该是暂时囚禁受害者的地方。

怪不得吴华清的身上会与受害人有同样的味道,这处地方如此污浊,孔瑞显然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他受制于孔瑞,替他挑选受害者,替他处理尸体……

说到处理尸体,叶竹再次移动了自己的视线,从之前的那些物品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对面墙角的那张木桌和那口已经被烧的乌黑的铁桶上。她慢吞吞的走到了木桌的旁边,这才发现那木桌透出的有些发黑的颜色看着并不寻常,桌面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痕迹,而在墙面上静静的悬挂着一柄斧头,斧刃微卷,看着是常用的。

“言队,你说在吴华清家中发现的那些骨骼的切口,与这斧头在痕迹上会不会正好相符?”她指了指墙面上,越接近真相的时候,反而脸色越麻木。

言宇此时已经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身后,目光只在斧头上略作停顿,就看向了那口大铁桶,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彭哥说过,受害人的骨头上有蒸煮过的痕迹,应该是凶手用来剔除上面着覆的腐肉的一种反刑侦的手段。”

所以这里应该就是孔瑞和吴华清处理尸体的第一现场了。

“那腐肉……”叶竹迟疑的张了张嘴。

男人似乎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可置信,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紧接着,二人十分有默契的看向了之前的那堆疑似‘排泄物’,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那里的确能够看得到属于人类的排泄物,可是也没人说的清周边的那些已经看不清性状的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

正巧这时,原本同张昊一起在车上取证的那两名技术员拎着工具箱走了进来:“言队?张队让我们过来……”

话只说到了一半,他们就被这股子味道给冲的开不了口了。

眼下已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的罗奇和蒋冰见状低头,抿紧了唇,在勉强控制住有些幸灾乐祸的神色后,对着刚刚进来的两名同僚,表现出了深刻的同情。

而那二位在反应过来后,顿时哭丧了一张脸。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们!QAQ

…………

趁着那边全副武装的罗奇带着同样全副武装的技术人员开始‘打包’那堆不知名的东西后,叶竹再次转悠回了塑料书架前,上面摆放的多是一些读物杂志,应该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然而在最下面一格,她发现了一些空白的A4纸张,还有两只黑色碳素笔。

从中抽出了一张纸,她拿起笔走到了地钉旁蹲了下去。说起来,那些受害者的画儿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这里面的环境和画中的山清水秀,着实差的有点远。

然而就在她蹲坐在地上的那一刻,视线顿时僵直了住,握着碳素笔的那只手直直的指向了前方。

言宇眸色一暗,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在他们进来的那道小门的正上方,挂着一个古老的万年历电子钟。小小的电子显示屏上,猩红的表示数字的时间仍旧在缓慢的跳动着,而周边那一大块的玻璃上,正印着一副风景画。即使是万年历上已经落满了灰尘,但是仍旧能够看出那上面印着的宽阔河道,以及河道两边茂密生长的高大树木,还有在树林深处那若隐若现的尖细的屋顶。

“哦嚯。”蒋冰一抬头也是吓了一跳,但是这个结果却也在情理之中,他沉默了一会儿便接着开口问道:“不过让这些被囚禁的受害者临死之前画上这么一幅画,有什么意义吗?还是单纯的让他们打发时间?”

“这个,或许能从目前唯一的一位幸存者身上得到答案。”言宇随手抽过了一本杂志,那杂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日期还是三年前的。

他之所以选中这本杂志的原因是因为它的书页里似乎夹了几张什么东西,打开之后是五幅画,不出意外的也是画的万年历上的风景,这些画在笔触上也是各不相同,想来应该分别属于许麦、罗筱蓝、薛炎、梅夏和蔡长源所作。

“蒋冰,医院那边有没有消息?”男人将那些画儿封在了证物袋里,随口问道。

蒋冰即刻回应:“蔡长源刚刚已经被救护车拉到了海滨区内最近的一家医院,也已经通知了他的家属,医院方说他情况很稳定,随时有可能清醒过来。如果在情绪上没有太大的波动,就可以接受问询了。”

“你先和张队过去一趟,取过笔录之后再返回局里。”

“是。”蒋冰听到他的吩咐毫不犹豫的窜出了这间厂房,不一会儿就从院外传来了车子引擎启动的声音,伸长了脖子顺着摇摇晃晃的窗户看出去,仍可见警车离去后带起的一阵又一阵的黄色尘土。

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警方才完成了整个农场的取证工作,派人将那辆惠泰两厢休旅车开回去后,几辆机车也都陆续返回了局里。

是夜。

封河市公安局的办公大楼十分罕见的灯火通明,特别是刑侦支队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自发的留下来主动加班。眼瞧着那起连环失踪案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大家心里都是说不清的激动与兴奋。距离省里给下的期限越来越接近,他们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希望了,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得到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光是想着破案之后可以扬眉吐气的让网上的那些杠精网民闭嘴,就足以令每一个人都干劲十足,走起路来蹬蹬蹬,浑身上下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就连在走廊里互相碰面,打起招呼来也是中气十足,声音嘹亮。

外面是一派热闹的景象,然而在审讯室旁边的观察室内,却是一片寂静。

叶竹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窝在那里,眼前站着的是言宇那高大坚挺的背影。对方已经一言不发的在玻璃前伫立了许久,应该说一回来他就一头钻进了观察室,不错眼的盯着对面审讯室内的孔瑞看,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的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现下这一层的走廊里应该已经没有了什么人,感觉静悄悄的。

不管别的同事现在有多么的积极乐观,可她是知道的,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又过了大概半个来小时,观察室的门忽然被人推了开,走进来的是之前去医院采集受害者笔录的蒋冰和张昊。这二人带着一身的水汽,在进门之后,蒋冰二话不说的端起了桌上面那不知是谁用过的水杯,一仰头便将里面的清水一饮而尽。

“呼……”男人喝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肩颈处的弧度略有些放松。

叶竹眨巴眨巴眼,顺手从桌子底下的纸壳箱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张昊,对方接过道谢,也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这会儿言宇终于收回了一直放在孔瑞身上的视线,侧过身看着他们:“怎么样?”

“蔡长源醒了,情绪也还OK,所以在家属和医生的允许下,我们对他进行了问询。”蒋冰抹了一把嘴边的水渍,神情严肃的开始了汇报:“我们先是给他看了孔瑞和吴华清的照片,他指认出了孔瑞就是绑架他的那个人。至于吴华清……他并没有认出来。”

“蔡长源被囚禁在那间污浊的厂房期间,的确有一个男人在看守着他,只不过对方带着头盔和脸巾,他根本看不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

听到这,言宇那张扑克脸终于有了点表情,他的眉毛微微动了动:“画的事儿,你问了吗?”

“问了,对方表示在最开始被囚禁在那处的时候,他的情绪异常激动,是那名看守着他的男人用读杂志的方式来安抚他的情绪。后来看他逐渐平静,就递给了他纸和笔,让他照着万年历上面的图像画,说是画画可以平静人心,消除恐惧。”

张昊在蒋冰叙述完后,抽空接了一句:“听着蔡长源本人的口气,对这名不知名的看守者,甚至略带感激。”

也就是说吴华清不仅没有对这些人实施任何的虐待,还给他们读故事,教他们画画,安抚他们的情绪。

叶竹皱眉,只觉得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一股脑的搅乱在了脑海里,犹如一团乱麻,一时间竟没有任何的思绪。

“言队,你说会不会这个吴华清,他在主观上并不想犯罪。”蒋冰摸着下巴分析:“要不然这种种行径,也太过于诡异了吧。之前咱们不是也怀疑,吴华清在这段关系里是被掌控且处于弱势的那个,会不会是孔瑞用什么手段控制住了他,强逼着他做出一些非法行为?”

言宇眉目沉静,半晌忽然轻笑了一声,复又转回身去盯着孔瑞看。

“掌控者与被掌控者……”

“如此单纯的关系吗?”

“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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